元不拉几

爱看猫猫咬狗狗

【团孟】鬼胎

※清明安康

※辛苦小孟揣个宝宝,别怕,他们的思念像潮水一样涌来,像我们对他们一样,只有思念。

※鬼团座×孟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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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烫、燥热、晕眩,我知道的,我在发烧。

此刻我的身体中同时存在着两个要命的热源,其中一个是我烫得要滋滋冒烟的额头。牛腾云白天的时候看我抖得实在不成样子,四处搜罗着看有没有还能点着的柴火,想让我暖和一点。我当时晕得天不是天地不是地,但耳朵还很灵敏,听见他在我边上跑来跑去,一边跑一边特意绕回我面前冲我喊:“别昏啊,别昏啊,昏了就冻死啦!”。这小孩只看到我闭着眼睛不动弹,以为我真情况不好了,登时声音更大,喊得虽不比天崩地裂,但远胜在我耳边抽了一记八二重炮的程度,后来被循声赶来的七连连长伍千里揪着耳朵提走了。他也以为我又闹出什么坏动静了,比如在尝试了无数次自杀未遂后,总算天遂我意。而我的耳朵也真是质地坚韧,经这么一顿糟蹋还能听见伍千里远远训他:“收声收声!人要休息你放炮,人要睡觉你吹号,过来!那边烧着热水,你去看看火!”

他们踩着雪,咯吱咯吱地走远,留我在原地渐渐听不见呼啸的风声,只听得见我粗重的呼吸声。

  

发烧的热意是一股一股来的,每每烫到极致都会逼出我一两声毫无意义的嘤咛,或是哼哼。应该挺丢人的,但我就是想哼。这里太寂静,我就想听见点什么声音。

上一次发烧的记忆太遥远,该是在我童年时。家父希望我有个聪明伶俐的脑子,于是不分春夏地让我苦读,于是小孩子的脑子就被知识撑坏了。母亲无言为我掖被,父亲竖着眉把卷成了棍的书敲在坚硬的床板上,我害怕地缩脑袋;家父又希望我有强健的身体好去把他传授我的知识继续发光发热,于是不分秋冬地叫我于寒日里绕院子跑,于是我就时常咳嗽感冒。母亲无言喂我咽下苦药,父亲瞪着眼说我究竟名叫烦了,还是名叫黛玉!我一吓,呛了好几口药,父亲怒而甩袖离去。

我烧得昏沉,却还想起这些,心里有个声音在笑,说小太爷不是烦了,也不是黛玉,老孟家一不成器的小猪崽罢了!

小猪崽生了病挨了痛要哭要叫,便是泪水涟涟也是因为病痛而生的软弱。我已不是童年的我,就算现在老孟父在我面前大怒起来,我也不会怕得心下求什么伽利略爱因斯坦保佑。倒是爹娘要真能一睁眼就出现,那我定是喜笑颜开,病痛全消。可要是一想起爹娘,我就定然会想起禅达,接着就是祭旗坡,和南天门。我不能多想这个,我总是会哭。

  

我也早不是在祭旗坡上的那个我,彼时的小太爷牙尖嘴利,瘸得飞起也能东躲西窜。如今腿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了很多年,我却仍然觉得左腿被什么沉沉牵绊着。我不敢回头看,不敢落脚踏实,也就回不到我前二十年还能正常行走时的样子,放任这条腿在我心里继续烂着。家父要看见我至今走路都走得不如三岁孩童,又要吹胡子瞪眼训斥我。

谁说不是呢,现在我就维持着一个零岁胎儿的姿势,蜷缩成如同安睡在母亲子宫内的安稳姿态,做什么都不懂的美梦。我会继续睡上好几个月,然后我再醒来,就能看到家父家母年轻的脸、喜悦的脸。他们怀抱我,亲吻我,于是直到那时,我才刚刚出生,而距离我从军、伤腿、流落禅达,还有很长很长的二十年。

可如今我已二十五岁,可能很快就要二十六岁,又或是八十岁。

我垂垂老矣,我还发着烧,我想要见见我愈发苍老的父母,也想见见我那些永不再衰老的弟兄,就当是一个枯朽的灵魂发的一力不从心的愿望,我想念他们。

我郑重其事又恐惧非常地缓缓撑开我肿胀的眼皮,似乎看到了许多虚影,我几乎就要惊喜地尖叫起来。

  

搪瓷的杯口压在了我干裂的嘴唇上,牛腾云扶起我软趴趴如面条的身体,杯中是暖身的热水:“喝一点吧,喝了好睡着觉。”

我发着抖死死盯着他,想说其实我刚从一个漫长的美梦中醒来,但很可惜,但凡牛腾云能有半分像家父,也许我这误不识人的病眼今日就能遂了我一见亲人的愿。


我摸摸肚子,把脑袋向后靠在塞了稻谷的麻袋上,双手捧过热水。

牛腾云蹲在我面前,频频往我杯子里看。我狐疑地瞧他一眼,他憨憨地笑起来,呲出白牙。我继续闷头喝水,随即听到他发出好大一声咽口水的声音。我惊看他,他继续笑出白牙,眼睛里泛出纯良但渴望的光。

我低头一看,杯子里漂浮着两颗红枣,是之前七连劝降驻扎在某一村落的国军时老百姓的热情投喂。

“要吃吗?”

我晃荡杯子,故意馋他。

果不其然,这个小眼晶晶的顿时往我面前更凑近了一点。

我见有鱼儿上钩,猛一啜饮,叼起一颗红枣就咽入口中,上下两排牙齿这么来回几磕碰,空气中顿时闻见一股诱人的红枣香来。

“烦啦!”

牛腾云大失所望地哭叫着,我嚼得津津有味,恨不得连枣核上的每一丝枣肉都剔下来进肚。

“唉呀......算啦,你最近身体不好,是该吃点红枣补补的。”

他垂下小眼睛,抱着膝盖闷闷地说。但观察到我的脸色似乎确实比先前精神了一点,就很大度地不再跟我这个心思蔫坏的病中小太爷计较另一颗红枣的去向。

“烦啦哥,这枣儿甜不甜呀?”

牛腾云有时叫我哥。因为知道自己还是馋,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确实比我小,十几岁,也精瘦,笑起来有点憨厚又天真,农村来的孩子,叫着我哥却在时时关照我。

我看着他,脑子里冷不丁蹦出一个人名来——豆饼。

顿时,我的喉头再也咽不下任何东西。

牛腾云仍等着我的回答,好像这样就能也让他品尝到相同的滋味一样。我紧抿着唇,舌头狠狠缠住了嘴里的枣核,坚硬的两端很快就刺破了不知是我的舌头还是口腔里的软肉,寡淡的热水瞬间涌出一股发咸的铁味。

我几大口就把剩下的热水喝光,把杯子递还给牛腾云。

“呀!枣儿!”他欢欣地叫起来,随后用一种恳切又发亮的眼神看我。我仍旧不说话,品尝着嘴里带血的枣核,摆出一副“我要睡了”因而懒得搭理人的表情蜷缩回了刚才窝着的角落。

“谢谢你,烦啦!”

他又开始在我耳边大放音量,我要睡了,我懒得搭理他吃红枣的动静。


“......啦?”

“烦啦?”

过了一会儿,牛腾云轻轻搡我几下,我睁开眼睛,就这么点功夫我竟然真的睡着了。

“我今晚要站岗,后半夜才回来。你要好好睡觉。”

他摆出一副大人模样叮嘱我,我没动,刚掀开的眼皮子又沉沉盖回去。

我缩在棉衣里,我在发抖。但应该没人能看出来,因为这颤抖的幅度实在太隐忍。

  

牛腾云走了,带着搪瓷杯,意犹未尽地砸吧着嘴里舍不得吐的枣核,心满意足一路欢声。

我睁开眼睛,已然毫无睡意。不知不觉我已经浑身大汗,手脚的冰冷再度席卷而来,这次裹挟着莫大的恐惧,让我瞳孔微缩地紧盯着窗外已经开始如倾墨一般变黑的天空。

我蜷缩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取暖,但事实证明这没有用。因为我并不是冷得发抖,而是因为害怕,这害怕几乎要让我咬牙哭出来。

  

我在发烧,身上埋着两个要命的热源正在炙烤着我的神经。滚烫的额头已经不算什么,我的腹部正燃烧着一团更大的火。这团火夺去了我身体四肢所有的热源与营养,为了保护并供养这孕育于其中的东西。我伸出颤抖的手,探进棉衣,摸上我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只觉他滚烫又邪恶得让我想放弃一切厚重掩饰,只想恐惧地尖叫或者发疯。


夜色绝望地降临在我头顶,吞没了这黑夜中的一切声响。

我抱着肚子,缩成一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势,等待着那个在我腹中埋下这颗种子的恶因出现。

他会用极冷的手心抚摸过我佝偻的脊背与凸起的腹部,用冰冷的嘴唇亲吻我高热的脖颈,最后冰冷地埋入我体内,一如既往将我拖进更深的深渊——痛苦的、狂喜的、谷欠望的,㸒到失神。


我沉默地蜷缩着。

等待他今晚的到来。

那是我死去的团长。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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